/Cut.1/
四双眼睛盯着突兀的面具，来人每走一步地面都会传来清脆的踏声。
「在上学期的最后一周，‘神秘学研究社’以及‘文学社’的两名社长进行了一次‘小丑游戏’。」
灰色瞳孔穿过脸谱打量着屈璃，面具后传出中性的嗓音。
「还记得吗？应该不会忘记吧，毕竟在这个学校能打败你的家伙，可是很少的唷。」
「我当然记得。」紫发少女的眼神变冷。
「铭记胜利，忘却惨败，那是只有不吸取教训的愚者才会犯的毛病。屈璃，你没有忘记真是太好了。」
脸谱人大步行走，诡异地扬起头。赤色面具的油性涂料泛起狂气的光芒。
「那么，」
旁若无人地来到桌前，面具人突然弯腰，脸部凑近屈璃。
「你赌上了什么呢？」
「不用回答，你很清楚对吧，因为你的眼里都是‘悔恨’不是吗？」
屈璃的呼吸变得急促。
「……啊呀。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了呐。」
面具人的话语一顿，偏过头看着露出嫌恶表情的的辛梦言。
「你想用那把西洋剑、来捅我吗。」
「不，」银发剑士压抑地说道，「如果你再靠近屈同学，我只会用剑劈开你的面具而已。」
面具人愣了一下，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，摆着手后退了几步，重新站在活动室中央。
「抱歉，抱歉。」
「原谅我的笑——我只是在想，‘钱’的事情还真是复杂呢。」
高挑身影用手遮住半边面具，就像是真的在捂住嘴巴大笑一样。
「嘛，任何的关系都是钱的关系，任何的赌注到最后都离不开钱，人们因为钱而聚集、又因为钱而分开，这就是人之常情，再正常不过。」
「你在那个游戏里赌了钱，准确来说，不是现金而是‘社团活动资金’。」
「虽然不是你主动提出的，但最后你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提议，对吧。」
「……没错。」屈璃看了一眼余仁，很勉强地回答，「提出游戏的那孩子，她有种奇怪的狂热，好像不‘往上爬’就会死掉一样。」
「所以你就和艾琳玩了‘游戏’，输给了她，这是不争的事实。」
面具人断言。
「钱就是资产，这间活动室的任何东西也能折算为钱。盛满古籍还有民间传说的三方书架，包括贵重的道具还有装饰物，研究必要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放映设备，估值‘十五万人民币’。」
「再加上社团开在学校名下的分账户，内容‘三十万人民币’。」
「合计‘四十五万元’——这是你输掉的赌注份额。」
「虽然很想问‘为什么你会把那么多钱投入到社团’，但是，」
「能不能先交还赌注，再好好聊天呢？」
面朝上伸出的手掌，聚焦在灯光下。
屈璃摇头，声音有些嘶哑。
「抱歉，暂时不行。离约定交付的时间还有一周，请你那时候再来收取。」
「嚯？」面具人的手掌慢慢握成拳头，「一周时间能做什么？」
「你这个输家，难道是想和‘那个人’……再来一局吗？」
话音乍落，巨大断裂声就响起。
「——喀嚓。」桌子从中间一分为二。
面具人发动了攻击。保持站立的姿势，右脚高踢到头顶，紧实的大腿成一百八十度打开。实木制成的牌桌在一踢之下断裂为两截，往两侧歪斜。
她的动作毫无花哨，从地面到头顶的高踢，甚至都没有让重心移动半分。
「你们知道的吧。学生会的‘收尾人’保证着游戏结果的落实。若有一方输掉却不履行承诺，我们就要让他付出代价。」
「我们就是学校的意志，小丑游戏规则的化身。」
赤红脸谱如金刚怒目。
「而最方便的规则就是……暴力。」
/Cut.2/
辛梦言几乎在同时抽出了剑。
银发少女一直别在腰间的长剑，是方便单手挥砍和刺击的‘细剑’（Rapier）。即便没有开刃，从重量到规格都是成年男子才能负担的程度。
挽过剑花，直指面具。持剑的银发女孩和戴面具的金发女孩，在数秒的对峙后开始了战斗。
第一次攻击是剑客发出的。
辛梦言抖动手腕，逆着面具人的目光刺向肩膀。
后者轻哼着侧过身体，手臂外翻，用肘部荡开剑身。
双方的动作在接触到的瞬间陡然转变！
像是忽然按下快进的动作片——剑尖闪电般下移，改向肺部奔去，行进几寸之后却又固结在了半空。
「锁技，‘曲尺’。」
面具人的右手手腕、肘部和肩膀以奇特的姿势扭曲、三个关节像锁一样牢牢扣住剑身。
另一只空出的手臂，正探向辛梦言的咽喉。
「不可能！」剑客紧咬着牙齿，她甚至无法抽离自己的武器。
锁技是以肢体为枷锁，束缚敌人身体薄弱位置的格斗技术——但是辛梦言从没想到过，有人能用格斗技来‘锁住’一把长剑。
要用多大的力气，才能遏制校服和金属表面的滑动？
「很不错的剑术呢。」
面具内的中性音调悠闲地评论着。
「剑尖如果正好沿视线的反方向行进，就会让敌人摸不清距离感，更何况我还带着限制视野的面具——你是这样打算的吧？让我失去速度和位置的判断力。」
「不过啊，直来直去的攻击很容易‘抽不了身’……像这样，只要‘肌肉和关节’记住了应对方法，不依靠视觉也能作出反击，是不是？」
辛梦言冷然，对方的指尖已经碰触到她的下颌，若不把长剑抽出，喉咙便会被捏碎。
「‘狮子门’。（IronGate）」
剑客轻吟着，单膝跪地，全身的重量压在剑身之上，另一端的剑尖像杠杆一样翘起，然后——
面具人松开脱控的剑身，剑客咽喉处的压力减轻的一瞬。
辛梦言翻腕，横剑，羚羊般前跃。
曲膝的动作不单是为了脱困，而是为了从‘上段’改为‘下段’，扫向对手的下肢。
得手了！
少女前倾出剑的时候，好像听到了男孩急切呼唤着的声音。
「……辛梦言！」
反射性地，剑客的眼角余光掠过额头上方十厘米处，她看到了一枚斧头。
如果手臂触碰到就会骨折，如果头部被扫到就会昏迷，如果用剑去挡……说不定也会断掉。就是那样的斧头。
在零点几秒之内，以‘斧头’的第一印象烙印在辛梦言脑海里的东西。
那并不是斧头，而是一只穿着白色丝袜的足跟。
面具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倒立的姿势，双手撑地马尾飘扬，旋转的扭矩从大地传到腰间再到她的两腿，像是体操运动员一般优美，却倾注了全身力量的‘倒立式回旋踢’，像轮斧一样横劈过来！
「笃——」
闷响之后，踢击结实地落在肉体之上。
死鱼眼少年的双臂横起，他挡在了面具和剑客的中间。脚下的木质地板在一瞬间翘起崩裂，紧接着，男孩的身体也向后翻卷、抛起，在空中抛洒出惨烈的轨迹，坠落在漆黑的走廊外。
「……」
面具人翻过身，面对着半跪的辛梦言，一时沉默。
「那个……变态……」墙角的霍未晞喃喃道。
「真是傻子。」面具人的声音稍显低沉，「他的体能很差吧，踢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。」
「虽然在一瞬间放松了力道，他大概没有骨折，但至少小臂的肌肉也撕裂了。」
「我说，用剑的人却被手无寸铁的人救下，你难道没什么感想吗？」
银发女孩看着面具，没有人知道她在平静面孔之下的波澜。
「你这样看着我，是什么意思？刚刚是他自己冲进来的，被踢飞到走廊也不是我的责任啊。」
辛梦言仍旧拄着剑，微微启唇。
「你不是‘收尾人’。」
「什么？」
「你不是学生会的收尾人，收尾人只会在赌注违期后来到。离资金的交还还有一周，所以，你不是收尾人。」
「啊啊，」面具人冷笑道，「打不过就来否定我的身份么……早就输掉游戏的家伙，却想着在新学期里再用游戏来挽回败局，我把这种可怜想法理解为‘死赖账’，也是无可厚非的吧。」
「不，你可以不用再装了。」辛梦言把剑收回腰间站起，「你的名字是‘卡恰·罗曼诺娃’」
「你是上学期与我们进行游戏的‘文学社’社员，和我们同一年级的俄罗斯交换生，对吧。」
要说为什么辛梦言如此确定，那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面具下的脸。
一条缝隙从面具的中央裂开，脸谱破碎露出了冷笑着的美少女脸庞。金发灰瞳中透出刀样目光，仿佛是雪地中的雌狼。
「在他冲上来的那一瞬间，就已经抓住我的破绽、并划破了面具么……」
「好快的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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